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暴雨:盖勒特·格林德沃传记(全文完)

頂禮膜拜

紅:

警告:格林德沃传记。他是个疯子,革命家,暴君,杀手,自我中心的种族主义者。此文三观不正,可能造成严重不适,不喜退出,请不要对文中的任何意识形态进行学习。


参考文献:希特勒《我的奋斗》,路德维希《拿破仑传》,托克维尔《旧制度与大革命》,勒庞《乌合之众》


我改了个名又发了,从第9节开始有新的,看过的朋友往下拉——


1.


格林德沃知道自己天生就有本事让人目眩神迷。他的外貌,语气,声音,手势,那些顶尖政客需要成千上万次练习的东西,在他身上自然而然。他太过熟练:掌握人心,只要掌握他们的欲望。他只要看每个人一眼,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;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那也是他的一部分。他也曾经这样感受过、思想过、渴望过;他是千百个灵魂聚集在同一个躯壳。他和所有人共情,一眼看出他们心中渴望,但是对他们本人毫不关心,这正是因为他对自己也如此。他的热情为更庞大的东西而点燃。那些渴望在他的血管里疾驰,发出震耳欲聋的隆隆声,对他发出征召:他不能容忍于苍白、无趣、恶俗的生活;他必定成就一番伟业;他为此而生。


格林德沃在认识阿不思·邓不利多的那个夏天首次实践自己这项才能,他在自己的友人身上反复练习。他知道阿不思,一个优等生,一个怪物,一个囚犯的儿子,家里地下室埋着不可见人的秘密。阿不思走在阳光里,身上缠着重重枷锁。格林德沃饶有兴味地明白,这个人和自己一样渴望权力,渴望让自己的名字传遍世界上每一处唇齿,要驾着夜骐飞驰在隆隆的雷鸣里。


他开始小心引诱,先用友善,后用学识,然后是傲慢。夸大其词、描绘华丽宏伟的图景、妄下断言、不断重复;这些玩弄群氓的把戏对这个优等生同样适用。理论和语言同样迷人,他知道他自己就是为此而生。唯一使他没有预料到的,就是这个红头发美人也同样才思敏捷,让他大为赞赏。他愿意让阿不思永远待在自己身边,前提是他永远不能伤害自己,他必须施下毒咒。只要阿不思永远和他比肩,他甚至愿意把胜利也和他分享:G&A,永远的死亡之主。


2.


盖勒特·格林德沃提着箱子,跌跌撞撞狂奔在雨夜里。他脸颊上已经全部湿透,没有泪水,只有夏季肮脏的暴雨,带着泥土和墓地死亡的腥味。与常人不同,失败无法令他沮丧,而是令他狂怒。他暴躁地一遍又一遍回想自己的挫折,阿不思邓不利多跪在泥水里,而他落荒而逃,像个懦夫。这种恼火冲昏了他的头脑,他是否太操之过急?忽视智商低下的劣等人是不是个漏洞?他终于发现,他根本无法思考任何事情,他满脑子回荡着撕心裂肺的惨嚎,闪过阿不思·邓不利多的面孔,苍白僵硬,难以分辨他和他妹妹谁更像一句死尸。


格林德沃站在林中咆哮起来,树木倾倒,火焰在暴雨中冲天燃起,地上沟壑纵横,雷电贯穿夜空。他的箱子摔得四分五裂。他这一生从未经历如此令人作呕的失败,几乎令他气得发了狂;他意识到了这个念头,虽然他想要让这个念头去死:那就是他失去了阿不思·邓不利多,现在失去,将来失去,而且将永远失去。


3.


格林德沃从德国流浪到奥地利,法国,比利时,瑞士。他有时露宿街头,有时混在麻瓜中间。失去邓不利多的事情被他抛诸脑后,也许有那么一两个瞬间,他怀念邓不利多,就如同怀念一个志同道合的伙伴。他乔装打扮加入麻瓜的军队,面对了隆隆火炮和枪林弹雨。他在政坛间游走,见证了令人作呕的虚以委蛇,以及懦弱无能的首鼠两端。他读麻瓜的报纸,参加他们的集会,看他们将大好青年投入战争这个绞肉机里。


他并不痛恨麻瓜,他只是把他们看作了不同的物种;他们嘴上渴望自由,其实只是痛恨主子;他们嘴上追求平等,其实只是仇视任何比自己优越的人;他们厌恶专制,但是迅猛地投身到任何强权之下。比起奴役别人来说,他们对被别人奴役有更大的兴趣。他们软弱、浅薄、用冲动支配一切,他们没有资格统治巫师;他们甚至没有资格统治自己。他们迟早有一天会把自己的文明搞得稀巴烂,然后拖着巫师世界一起下黄泉。见识过了麻瓜令人作呕的群众嘴脸,他更怀念自己的巫师同胞;他坚信,魔法只会诞生于稀有的灵魂。


4.


他开始进行演讲。酒馆里,街边,大学课堂上。他慢慢有了自己的追随者,自己的集会。他少年时期熟练掌握的技巧派上用场。没有人不为他着迷,没有人能够胜过他的巧舌如簧。他玩弄人心就像一块软泥,随意捏成各种奇异的形状。他的信众都诚恳相信,麻瓜正在毁掉自己和巫师的世界,在大洋彼岸的美国尤为如此。巫师应该统治麻瓜,麻瓜作为巫师的子民,会比在他们自己的统治下百倍快乐,而整个人类文明也得以步入崭新的发展。


格林德沃开始甄选一部分精英,组成组织中的上层阶级。他们必须狂热,因为他熟读巫师和麻瓜历史,明白凡是一种理想所寄托的组织,其伟大之处必须待遇其狂热和固执。这种组织必须攻击其他组织,坚信自身正确性,只有这种组织才足够坚韧,能够实现理想。只要理想是正确的,以这种组织必然是所向无敌。同时,这些精英必须足够果决,以军事化制度进行管理。他必须保证这支队伍战无不胜,说一不二,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获得无知群众的支持。因为那些怯懦的蠢货不能用伟大理想来说服;他们专注于自己的利益,只知道强弱胜败而已。


他真的开始成功了,通过鼓动、拉拢和暗杀掌握了德国魔法部,开始与德国领导人进行交涉,但是他不信任这个麻瓜小个子,因为这个人对别人的崇拜沾沾自喜,巴不得所有人趴在地上跪舔他,所以取消德国保密法的事情暂时搁置。他慢慢触及美国、法国、奥地利。他开始遭到谩骂、侮辱、搜捕,格林德沃对此得以洋洋;任何中伤都意味着对手的胆怯。而他们的这点本事,格林德沃根本不放在眼里。


5.


他越来越忙;搜罗老魔杖的下落,拓展黑魔法,训练自己的下属,发表演说。他对邓不利多的念想仅仅停留在念出口号的时候——为了更伟大的利益。不幸的是,他需要经常念出这句口号,这是他前期最错误的决策之一。他身边从来不缺床伴,不论是美丽男人还是女人,但是他从来不碰他们。格林德沃多年以后才得以承认,夏天在山谷的失败给他带来的阴影比想象中要大得多。他一旦喜欢什么,就要完全掌控什么,变得愈来愈疑神疑鬼。属他知道属下在他身后议论纷纷,关于他在奥地利搞过的那个红头发姑娘,最后他们不得不把她的尸体伪装成失足落水,脖子上的掐痕费了好大工夫才除去。她可能泄露了他的行踪,可能没有,但是格林德沃从来不冒险。


他越来越发现自己陷入困窘;他厌恶头脑简单的傻子,那让他感觉自己在操一头蠢猪。他喜欢聪明人,可聪明人更加难以控制。他爱他们的不可控,但他们又必须可控,他们不能背叛,他们不允许背叛,一旦他们背叛,就只有死路一条——但是百依百顺会很快使黑魔王无趣。他没有活过三个月的情人,后来他也再也没有情人。他开始痛恨阿不思·邓不利多;在某个时刻,阿不思偷走了部分的他,那部分灵魂永远留在了戈德里克峡谷;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本事爱上什么人了。


6.


谁也没有预料到他们在英国的行动会失败。他们在威森加摩法庭四周设下暗哨,子夜一到,大门从内部打开,传出四声枭叫。他们松开牢笼,放出死囚,将要把这座存续百年的魔法建筑毁于熊熊烈火。但是格林德沃有一种不妙的预感。他是个预言家,从不忽视自己的预感,即使他既不相信,也不试图改变。他传音留守英国地下总部的下属,下属传来奇异的报告;他的私人行李中正在发出红光。下属得到指令,打开箱子,惊异地发现源头是一件魔法道具;那个银色的精巧玩意现在强光夺目,仿佛正要滴下鲜血。


格林德沃大骂一声,带领其余巫师迅速回援,他们位于地下的堡垒本应受到牢不可破咒的保护,此刻充满了魔咒的强光和疯狂的叫喊。他心跳一声高过一声。他已经不是十六岁的盖勒特·格林德沃了,这次挫折带来恼怒,但更多隐秘的兴奋;他冲进混战的人群,扬起魔杖带来暴风,每击倒一名傲罗,他就仰头发出呼啸,宛如雷鸣震响夜空。他一路挥动魔杖,宛如利刀剖开黄油,就要给敌人带来致命一击,然而一个陌生的身影挡在了他身前;他的身体比心灵更先认出了他。他的魔杖猛然哑火,一阵搅动涌上心头,久违的酸涩如鲠在喉,使他哑口无言。


他打量着这个他想要伤害、而他的魔杖在保护的人。他几乎已经认不出他来了。阿不思·邓不利多脸上不再有年轻时候的温和笑意,他脸上带着悲痛和怒火,在看向他的时候,却又带有一丝讥讽。在这一瞬间,格林德沃心里的控制欲喧嚣到快要把他吞没;这才是他唯一够格的对手,他的半身,他曾经的盟友,他现在的死敌。他曾幻想着和这个人一起走向荣誉,发誓永远互不伤害;而现在他们俩兵戎相向,不死不休。但是他想要他。他想要他站在他身边,想要他一起实践那些疯狂的计划,想要告诉他其他任何人都不配得到他的目光。他想要,他想要,他想要!!!


那一瞬间,他的眼睛一定是血红的;但是他迅速恢复了常态。他杀了邓不利多的许多同事,也许还有很多他的学生;但是既然单子上已经有一个妹妹,再多几个也无济于事。也许他可以把邓不利多哄回来,用甜言蜜语,劝诱承诺,就和他之前做的一样,他一向擅长;毕竟他们互享一半血液,他们的心脏也同步跳动。格林德沃这辈子第一次产生了微弱的同理心。


他露出一个微笑:“我这二十年里,一直在想你。”


这当然不算假话;至少,不算完全的假话。他的魔杖记着他,他永远也无法越过他,发生过的事情,就永远发生在那里。


7.


他给邓不利多写过好些长信;愧疚的,鼓动的,激情昂扬的。他许下所有空头支票。在他心灵深处的某一部分,他不相信邓不利多会两次坠入同一条河流,但他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尝试。他不再找英国的麻烦,反而话里话外对英国多有照顾;带有死圣标志的猫头鹰频繁出入霍格沃茨的窗户,他散播出流言,说格林德沃与邓不利多早年交从过密。他自信满满,邓不利多走投无路,会被逼向他这一侧;格林德沃永远不可能是恳求的那一方;他更享受被恳求。


可是邓不利多没有回信。每一封信都没有回。那些猫头鹰都平安返航,预示着信的确已经到达。格林德沃开始变得暴躁,错杀了几个行为有失的下属,不得不用加倍的甜言蜜语稳固人心。他打探着英国的情况,不得已动用了魔法部的内线,得知邓不利多已经被魔法部紧密监视,没收魔杖,并戴上魔力禁锢手环。他以为邓不利多已经吃够苦头,但是仍然没有回音——没有!邓不利多的态度太过坚决,使他几乎怀疑,这是否是年少时和他畅谈理想,对死亡圣器和未来世界心醉神迷的那个恋人。他翻来覆去,几乎不能相信他遭受了挫败。他不得不开始仔细回忆那段短暂的夏日,承认邓不利多其实从未是他的盟友,只不过是爱情和幻觉的另一个牺牲品。邓不利多从未支持过他,从未赞同过他,可怜的傻瓜,阿不思只不过太过爱他 ——为了挽留不确定的爱人而做出的小小让步,多么无足轻重!


他开始恼火了,比以往更为喜怒无常;没有人愿意触他的霉头,他长久地一个人待在屋顶上,手里拿着那个血盟银器。他终于意识到,邓不利多从未支持他这件事,比想象中伤他更深。阿不思·邓布利多不只是一个盟友,一个漂亮玩物,一个实验对象,一个消遣伙伴。格林德沃终于意识到了这件事情的代价,这债务太过高昂,他几乎难以承受,而他欠下债务的时候实在是过于年轻。他轻易攫取了阿不思·邓布利多的钦慕,就像他对所有人所做的那样;但是阿不思却留下了他血淋淋的真心。


8.


他在欧洲几处的活动都遭到了挫败,虽然没有证据,但是他知道这是邓不利多在牵动网络;隔着数百公里,隔着霍格沃茨的城墙,他仍能感到邓不利多如此之近,比他们在夏日湖边的距离更近。那时他们自如地相近相贴,邓不利多太过顺从,他从未能看清他真正想的是什么;而现在,他清晰地感到他们两个摩擦得鲜血淋漓,角力之处冒出火花,邓不利多的思想对他来说如同湖面一样清晰。


邓不利多太相信麻瓜,太相信善意,他总认为废物能够变成完人;而格林德沃不相信。鸭子永远不能变成天鹅,软弱和谄媚根植在血液里,像癌症一样不可救药。邓不利多的盲目令他发笑,对这种人,他一般根本没有虚与委蛇的耐心。但是邓不利多不一样;他的天真并不影响他是个天才。格林德沃感到一种恶意的兴奋,他非要用胜利砸向邓不利多,让那个傻瓜明白,他才是对的:强者统治弱者,弱者天生为奴,一切都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。


9.


格林德沃坐在教堂的屋顶上。麻瓜的宗教一向是他颇感兴趣的东西,当他发现巫师世界里没有相应替代品的时候,他自己创造了一个。他的教徒把他奉若神明,而他也确实给了他们想要的:他给予权力,编织幻想。这几年,他和邓不利多互有胜负;他的组织已经建立起来,他也扫荡了除英国以外的整个欧洲,取代了猎巫组织,强迫美国政府修订了巫师保密法。但是他始终无法踏进英国一步。他还是无法得到邓布利多。他知道邓布利多爱他;在国际会议上,他乔装打扮,从背后抓住邓布利多的手臂,感到手中那一瞬间传来的颤动。他惊异地发现,这个人似乎居然还爱着他。这绝对是不可错失的良机。他俯身低语,邓布利多的眼里泄露出痛苦的纠缠,这让他心头涌过一阵畅快,仿佛世界上最美丽的猎物深陷他的罗网。


他曾经以为他能得到邓布利多;只需要再一点压力就能让邓布利多崩溃,再多一点承诺就能让邓不利多沦陷,就如同他的其他信徒。他一眼看出所有人的渴望,邓布利多也一样;这个人身负重重枷锁地行走,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自己赎罪,因此苦痛对他来说反是欢愉,而这正是格林德沃不吝给予的东西。邓布利多不能对抗格林德沃,某种意义上来说,他也不想;因为他把羞辱和蹂躏,当作他愚蠢头脑的罪有应得。然而,格林德沃明白这小鸟儿太过爱他;和他在一起带来的自我折磨,永远不如邓布利多强迫自己和格林德沃对抗来得多。因此,他永远也得不到这个基督。


这念头使他转变了;对邓布利多的喜爱变为了愤恨。他在会议之后截住邓布利多。天知道他有多感谢魔法部——他们给邓布利多带上的枷锁,使得他连求救信号都无法发出。他们都丢开魔杖,像野兽一样在地上撕扯,最后,疯狂和渴望带来的力量使格林德沃占了上风。当他长驱直入的时候,邓布利多不肯闭上眼睛,那双看向他的蓝眼睛里带着杀意。这种杀意让他感到危险,危险带来刺激,刺激使他兴奋若狂。很好,爱人,从现在开始,我们来玩另一种游戏。你要是杀不了我……就必死于我手!


10.


他知道自己丢失的血盟银器必定到了邓布利多手里。可惜了;那是个方便的工具,总能预示霍格沃茨教授的来临,他本以为邓布利多会妥善使用这个玩意;它足以保护任何地方免受格林德沃的袭击。但他再一次预料错误。那天他正在书房里办公,忽然心里闪过一道难以捉摸的预感。然后他感觉全身的血液越来越热,几乎沸腾滚烫得令他发出尖叫,他翻滚,撕裂自己的衣襟,摔打任何东西,把自己撞得头破血流。这是从数百公里之外传来的剧痛,他知道有人在和他同时承受着。他的手指毫发无损,却发出恐怖的折断声,他没有张开嘴,却发出喊叫。随后这一切感觉开始如潮水一样消退,在最后一种属于邓布利多的知觉从他身上退去之前,他的心脏涌上了一阵陌生的情感。这情感不属于他。他犹疑着把手放在心口,眼中却涌出苦涩的液体,如同他的血液一样滚烫,在他的面部爬出一段丑陋疤痕。从他魔王的眼睛里,流下一滴圣人的泪水。


——他从自己的愤怒、讥讽和仇恨中汲取力量,却已太久没有尝过悲伤。


11.


当霍格沃茨的第一只猫头鹰到来时,格林德沃以为自己会得意洋洋,但是他的心情奇异地平静,仿佛他早已知道信中的内容。来自邓布利多的战书被猫头鹰洒满整个柏林,战书上的宣言令人议论纷纷:胜者为主,败者为奴。格林德沃放下信件几乎嗤笑出声。邓布利多的阳谋过于坦荡,他几乎要表露出赞赏。他的老情人过于了解他;他和过去一样爱好豪赌。他不得不承认,邓布利多在这步棋尚胜过了他:他仍想要邓布利多,几乎和他想杀邓布利多的渴望一样强烈。他回想起多年以前,坐在树下,他曾经认真地告诉阿不思·邓布利多:掌控一个人,就要掌控他的欲望。在这一点上,阿不思显然是个优秀的学生。


他们面对面,魔杖对魔杖,一个惊世骇俗的灵魂对另一个同样的灵魂。这是一场迟来已久的清算,将以两人之一的卑躬屈膝作为肮脏的结局。他们的魔杖时隔多年终于刀锋相向,如同毒蛇嘶嘶吐出致命的咒语。他在决斗上的造诣登峰造极,但是他很快发现邓布利多也毫不逊色,这个水平显然不是一个教授应该拥有的。他们贴近,分开,火花四射,狂风扫荡周边,烈火与冰霜互相啃噬,凤凰发出凄厉鸣叫。他享受这些巨响,享受和死亡的每一次贴面,享受围观人群的惊呼和嘶吼。格林德沃开始笑了,起先是微笑,然后是狂笑,周围巫师的脸都骤然变色,但是这些庸人没有人能明白他现在有多么酣畅淋漓。


他输了;这是他这辈子第二次巨大失败,每一次都和邓布利多有关,每一次都落成了他命运的剧烈转折。在邓布利多魔杖的威胁下,四五个傲罗才敢上来把他压住,而他高昂着头颅露出微笑。他是那个跪下的人,但他是天生的主人;邓布利多站在那里,却是过去永恒的奴隶。邓布利多既是家庭的叛徒也是爱情的叛徒,他畏首畏尾,此生都无法抬起自己的头。格林德沃很乐于推波助澜,帮助这个圣人把自己绑上十字,于是他紧盯邓布利多,露出笑意:


“祝贺你,阿不思——你终于痛失所爱。”


12.


在纽蒙迦德的时光非常无聊,非常。前二十年里,他一直在策划逃亡——他从没打算遵守约定。但是邓布利多实在太过狡猾。报纸一叠一叠地送来,大家为圣人邓布利多歌功颂德,涕泗横流,而格林德沃本人——作为邓布利多的黑暗过去——被一严密地封闭起来。在他被捕以后,圣徒组织混乱得很厉害,一部分精英仍然在积极活动,但是群众以惊异的速度溃散了。这在格林德沃的意料之中;他们专注于自己的利益,只知道强弱胜败而已。


这二十年里,起初他的下属会贿赂狱卒,让他好过,偶尔前来拜访,和他探讨行动的计划;但是慢慢地他的监管越来越严格,来得人越来越少,最后终于销声匿迹,从他的支持者到他的敌人,所有人都已经把他遗忘。他经历了从野心勃勃到恼怒异常到心灰意冷。一次次失败教会了这个桀骜的灵魂什么叫绝望。他砸干净了房间里所有的东西,终于躺在房间的地板中央仰天大笑;他嘲笑自己要在这个蟑螂堆里了此残生,让最伟大的灵魂腐烂在泥地里。他从未学会悲伤,于是绝望让他疯狂,他嘲笑自己,嘲笑世界,嘲笑阿不思·邓布利多,嘲笑一切他所蔑视的东西。他跑得最远的一次是到了城堡的湖水边。他的腿骨断裂,失去了力气,身后传来脚步、喊叫和野兽的吼声。他坐在湖边,放弃了行走,转身看着湖水,盘算着要不要在这里终结他毫无意义的残生。


他已经完全认不出水里那个瘦到脱形的丑陋面孔;那个人的头发已经全部掉光了。


13.


格林德沃变得非常安静。他不被提供任何魔法道具,但是从来没有短缺过书籍。他猜邓布利多确保过他不受折磨,这几乎令他发笑了——邓布利多又开始为他而感到愧疚,这个傻瓜从未学会停止自己过剩的同情心。这种同情心常常状似羞辱。邓布利多开始和他通信。在他流浪在外的过年内,邓布利多一次也没有回应过他,但是在纽蒙迦德的时光里,邓布利多开始负罪感作祟。他厌恶这种居高临下的同情,于是开始恶意地撩拨:提起夏天的事情,提起邓布利多的妹妹,提起当时邓布利多有多么爱他,发誓要多么忠贞,对他们的伟大理想有多么憧憬——只要能让邓布利多更加愧疚,没有任何他不能做的事。毕竟在他无聊的人生里,这是唯一一件能够满足他恶劣控制欲的事。


对于他的圈套,邓布利多恼怒过,但是在断绝书信的过程里,他又开始觉得寂寞。于是他写一些惯用的花言巧语。邓布利多似乎毫不记仇,又开始和他交流。只要寥寥几笔他就能明白,他和邓布利多的思想几乎还和近一个世纪前那样契合。


他得到过太多人的爱,但从没得到过这样的;他感受过太多钦慕,却从没有过这种默契。他从未想过,邓布利多会还爱他。邓布利多对他的深情廉价到近乎卑贱,但居然敢于对他施舍怜悯;邓布利多太过软弱,但居然对他有着铁石心肠。他与邓不利多玩着俄罗斯轮盘,一场豪赌,但他远在自己没意料的时候,投入了过多的筹码。他输了,没有关系;因为邓布利多也输得一败涂地。他知道邓布利多爱他,他知道邓布利多走投无路,只能继续爱他,他知道邓布利多将在他的阴影里活过这一生。


14.


那个冬日的下午,纽蒙迦德的守卫看见,正靠着墙打瞌睡的囚犯忽然睁开了眼睛,对他说:“能给我一杯酒吗?”


他疑惑问道:“为什么?“


囚犯平静地说:“送别我的一个老友。”


他很好奇:“你怎么知道他要走?”


囚犯说:“我就是知道。”


在格林德沃晚年的时光里,他越来越多地看见东西。他预言家的能力仿佛在生命的最后燃烧得越来越烈,他几乎能看见他想看见的一切。那一天他从梦里醒来,清晰地感受到心脏处传来细小的断裂声,明白他的预言已经应验。他的灵魂此刻在世上终于孤身一人。于是他跌跌撞撞地起身,问守卫要一杯浊酒。这个小伙子和他自己,都不会活得太长了。


格林德沃从未向任何人低头,那个可怜而浅薄的怪物也不会是个例外;他只懂得暴力,而不懂得人心。这样的手只会玷污了老魔杖的威力。那根魔杖如果不在格林德沃本人手里,世界上只有另一双手配得上它的威力,它可以和主人一起在地下长眠,等待下一个天才现世。


格林德沃看着面前暴怒的新任黑魔王,终于忍不住笑起来;他这辈子最爱看别人恼怒,那种蠢相只会预示着他的胜利。他开始笑起来,微笑,大笑,然后狂笑,那种无拘无束的笑意,不同于决斗时的淋漓畅快,也不同于杀戮时的志得意满,反而更像是十六岁时,他驾驭扫帚冲破暴雨,放声高呼。他这一辈子的辉煌和失意都已经过去了,爱和恨也已经了无踪迹,可他还是那个十六岁的格林德沃,他这一生从未后悔;如果能够有一次重来的机会,他还会、也只能以这种方式过活——


——纽蒙迦德顶层的窗口里,射出一道绿光。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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